除任命新一届总理事会主席和各谈判机构负责人外，世界贸易组织2023年度第一次总理事会的一项重要议题便是讨论世界贸易组织改革。欧盟提交了关于世界贸易组织改革的新提案，主要内容在于为应对全球贸易政策挑战而加强世贸组织的审议监督功能。在各方筹备将于2024年2月底召开世贸组织第十三届部长级会议（MC13）的时间窗口时，欧盟先声夺人，围绕世贸组织改革议题，在贸易谈判、争端解决和审议监督等功能之间，选取增强世贸组织相关性的审议监督功能，试图以此为改革破题，也打开了世贸组织改革议题讨论的闸门。欧盟提案涉及面较广，既有多边传统领域的老议题，也有浮出水面的新议题，描绘了世贸组织改革的新走向，颇受各方关注。

　　世贸改革应与时俱进

　　欧盟提案指出，75年来，世界贸易组织及其前身关贸总协定提供了一个基于规则的国际贸易体系，一直是全球经济繁荣和减贫的重要推动力。而近年来由于争端解决机制瘫痪，贸易谈判和规则制定的功能进展有限，以及应对新的紧迫问题：全球挑战的能力不足、世贸组织的有效性受到了侵蚀。欧盟认为，MC13将是改进这三大功能进程中的重要里程碑，并提供平衡和有意义的一揽子具体成果。除了在争端解决和新规则制定方面开展重要工作外，世贸组织必须重新确立自己的职责定位，成为在影响全球贸易和政策制定的领域进行更有意义的政策审议论坛。

　　世贸组织审议监督功能更多属于规则制定和执行的软法领域，成员为了重振审议监督功能，进行了各种改革努力，包括正在进行的自下而上和提高各谈判机构透明度和效率，以及世贸组织三大理事会之一的货物贸易理事会实际运作的改进。此外，成员正在评估贸易政策审查机制，目的是为了提高世贸组织的贸易审议和贸易政策监测效率，这是世贸组织审议监督功能改革的应有之义。

　　重振审议监督功能不仅是改进世贸组织的重要程序，还将有助于展示世贸组织的相关性，并恢复世贸组织作为全球贸易治理关键国际论坛的地位。世贸组织还可以作为通往未来制定规则的桥梁，一旦审议监督功能成为世贸组织成员发现和处理问题的最佳方法，成员们就会认为这是适当的前进方式。由于各种原因，世贸组织审议监督功能近年表现不佳，无法有效监督成员遵守规则和履行义务的情况，成员也无法有效参与相关多边活动。重振审议监督功能重点做好如下工作：一是通过分享信息，包括世贸组织秘书处的背景分析和研究，改进对新的贸易政策挑战的应对能力；二是通过更多地利用非正式会议、专题会议、加强跨谈判机构协调和联席会议等途径，利用好世贸组织的内部专门知识，为成员确定最佳实践做法和分享有益经验；三是制定不具约束力的原则、准则和建议等文件，以促进现有多边贸易协定的执行和实施，协助发展中成员执行这些协定或应对新的全球贸易政策挑战；四是寻找世贸组织成员间尚未解决问题的最大公约数，并考虑解决方案，包括酌情制定多边贸易规则的可能性。

　　规则制度和改进

　　许多世贸组织成员认为，国家对经济的干预，包括以补贴的形式进行干预，是实现合法优先目标的政策反应的必要组成部分。然而，某些补贴可能对贸易和环境保护产生不利影响。世贸组织规则在解决国家干预经济的负面外部溢出效应方面不够有效。一些干预措施缺乏透明度使问题更加严重。由于这些负面溢出效应，国际贸易紧张局势日益加剧。

　　世贸组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和经合组织等四大国际组织2022年4月联合发布的补贴研究报告提出建议，加强国际合作可以作为解决国际贸易紧张局势的一种方式。世贸组织成员应跟进这份有用的补贴报告，并探讨就贸易与国家干预经济之间的相互作用进行强化审议监督功能的可行性。审议监督功能的改进将以成员提交的意见为基础，并听取国际组织、学术界、企业、非政府组织和智库意见。

　　世界贸易组织可以推动成员开展补贴等行为的讨论，以便就各国支持产业部门的干预措施的可接受参数及其对贸易的影响建立国际共识。从长期来看，世贸组织规则制定和改进是各方关注的功能，重点是更好地理解贸易与支持产业部门的国家干预之间的相互关系，并查明现行规则中可能存在的差距。世贸组织可以提高政府支出计划、国有企业以及其他国家干预形式的透明度，而不仅仅从法律层面判定补贴等特定措施是否违反了世贸组织规则。世贸组织应强化设计审议监督措施，尽量减少对成员的负面溢出效应。特别要关注绿色经济发展，监督产业补贴对贸易和环境的正面和负面影响，还要关注支持产业在促进发展方面的作用，以及对发展中国家的积极和消极效应。世贸组织应对支持产业的措施进行审议监督，使之成为进一步减少扭曲贸易的农业补贴和渔业补贴第二阶段谈判的有效补充。

　　关注贸易与环境的关联性

　　欧盟提案指出，世贸组织成员越来越希望环境和气候在世贸组织议程上占据更突出的位置。成员正在越来越多地加强落实国家政策和措施，以应对气候变化和其他全球环境挑战，如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丧失和环境污染，有必要提高对这些措施的设计方式及其对国际贸易的影响的认识。鉴于这一议题的规模和紧迫性，在与贸易有关的环境措施方面，世贸组织应鼓励成员增加透明度、开展对话和加强包容性合作，这有助于防止贸易冲突。

　　欧盟提案强调了贸易与环境议题的重要性，并提议在世贸组织贸易与环境委员会（CTE）中加强对贸易和全球环境挑战的审议，使之成为就与贸易有关的环境措施进行透明度、协调和政策对话的主要全球论坛，议题可以包括与电子商务有关的传统环境措施、贸易与执行多边环境协定之间的关系以及通过贸易促进可持续发展。

　　贸易与环境议题的第一个目标是世贸组织成员就其对贸易有影响的环境措施及早和自愿地交流信息，侧重于政策目标和措施设计选项，以最大限度地提高气候和环境效益，同时尽量减少限制性影响，这些交流还可以涵盖措施的执行。

　　贸易与环境议题的第二个目标是扩大贸易与环境委员会专题审议的作用。一是审议技术方法，包括讨论如何衡量国际贸易产品的内含碳排放量，以及确定促进发展中成员遵守的方法论。二是循环经济，包括可重复使用或可修复产品的跨境贸易，目的是确定最佳实践。三是讨论森林砍伐等相关主题，侧重于各成员为确定最佳做法而采取的一系列措施。四是讨论补贴议题，世贸组织为成员就贸易政策和国家干预支持产业部门和保护环境开展讨论提供支撑。

　　鉴于发展与环境挑战之间的相互联系，有必要加强包括发展中国家和最不发达国家在内的所有成员参加讨论的能力。由于缺乏资源和技术专长，发展中国家在参与此类讨论方面往往面临挑战。世贸组织秘书处应确定提供技术援助和能力建设的方法，以加强他们的参与，并确保他们的观点和需求得到考虑，支持发展中国家应对在遵守与贸易有关的气候和环境措施方面可能面临的挑战。发展中国家可以在贸易与环境委员会、贸易与发展委员会等会议上介绍促贸援助项下的相关技术援助和能力建设活动，特别是关于援助最不发达国家遵守产品标准，通过能力建设和知识建设，帮助发展中国家参与世贸组织贸易与环境工作。

　　强化多边贸易体制的包容性

　　世贸组织正面临越来越多的呼吁，要求建立一个更具包容性的多边贸易体制，这对支持开放贸易至关重要。为此，必须确保发展议题在世贸组织改革中处于中心地位，加强贸易和发展委员会的审议监督功能，更有效地将与发展有关的问题纳入世贸组织不同委员会。为了使贸易被视为解决当前经济和社会挑战的同等手段，世贸组织有必要提高贸易包容性和贸易自由化的社会认知度，形成更知情和更具包容性的政策成果，扩大不同成员的贸易机会。

　　世贸组织通过加强与世界银行和国际劳工组织的合作，可以就贸易对就业、劳动力市场，对不同部门、地区和工人的影响等议题开展背景研究和联合分析，旨在就如何扩大贸易机会提供政策建议，吸收发展中国家纳入全球可持续供应链，实现贸易多样化。世贸组织可以联合其他国际组织合作编写报告，就包容性议程的不同方面进行专题讨论。世贸组织贸易政策审议机制可以为成员提供机会，分享成员努力促进企业社会责任的经验，以传播贸易的好处和促进包容性。

　　此外，世贸组织可以加强与外部利益相关者的合作，加强贸易决策过程本身的包容性。世贸组织《马拉喀什协定》明确指出，非政府组织在其活动中可以发挥作用，但仍有加强与外部利益相关者接触的余地。目前，世贸组织各谈判机构与外部利益相关者的接触程度不尽相同。基于利益相关者参与技术性贸易壁垒委员会专题会议、结构化讨论和联合声明倡议（JSIs）早期阶段的有益经验，建议在非正式研讨会和讲习班上扩大与外部利益相关者和专家的接触，以帮助为政策辩论提供信息并支持循证讨论。

　　2022年6月，世界贸易组织第十二届部长级会议（MC12）达成的会议成果文件第3段落给予了世贸组织成员讨论世贸组织改革的谈判授权，主要内容是成员在遵循世贸组织基本原则的同时，通过成员驱动方式，推动世贸组织改革。同时，该段落的脚注注明世贸组织成员可以召集讨论世贸组织改革，也可以提交提案供总理事会或其所属谈判机构进行审议。初步来看，振兴世贸组织和维持多边贸易体制，符合英国脱欧后的欧盟经贸利益，也是欧盟重振战略自主和维护产业链、供应链畅通的重要平台。欧盟提案初步激活了成员参与世贸组织改革讨论的兴趣，印度、非洲国家等近日也从政策空间、发展议题等不同角度提出关于世贸组织改革的诉求。与此同时，在伊维拉总干事的强力推动下，世贸组织秘书处也在推进内部改革进程。在世贸组织成员和秘书处的共同作用下，预计成员驱动的世贸组织改革将成为MC13的重要谈判内容。